孟庸和乾辛也会吵架,但是不经常,其实说吵架不太确切,应该是冷战。不说也知道肯定孟庸这边的问题更大,这个姑娘的脾气实在很坏。之所以不经常也绝对是乾辛让着她——当然这也很正常,无论阳间阴间,一对情侣闹别扭,多是男方让着女方。
乾辛即便生气也极少说什么,只是沉默,皱眉看着孟庸,这个时候孟庸就咬着嘴唇泪眼婆娑但是继续发她的脾气丝毫不示弱。
我从来没见过孟庸示弱,即便是在孟婆面前她也如此,当然她并不敢顶撞孟婆,却也还是能把孟婆惹得拍桌子。孟婆对孟庸最大的惩罚是罚跪,孟庸丝毫不示弱的跪在院子里,一句求饶的软话也没有。然后过一会儿等孟婆气消一些,孟姜和孟戈赶紧替孟庸赔好话,或者干脆借口孟庸不煮汤里面忙不过来,从而让事情不了了之。我们都知道孟婆是真的很疼爱孟庸,否则也不会就此饶过……
孟庸冲乾辛发完脾气,乾辛就会走上前来抱住她,任凭她把眼泪鼻涕全蹭他身上,柔声细语的哄她开心,让她平静下来。
如果乾辛在孟庸发脾气的时候甩手走掉,那么就是冷战的开始。每当这个时候,孟庸煮的汤就会因为她心情糟糕而随之变得糟糕起来。我也不清楚到底这个汤为什么会变得糟糕,不清楚煮汤的手法,大概是她太心不在焉所以会放错东西或者剂量不对吧。
冷战通常时间也不会长,毕竟他们两个非常相爱,还经常要见面,看孟庸那委屈样儿乾辛也狠心不起来,没过两天就先赔罪道歉了。一场阴霾随之烟消云散,孟庸的脸上,又绽放出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来。
如果一直这样下去,那么也就没有这个故事了。
那是秋风萧瑟的一天,阴间的秋天比阳间来得更加悲凉,天空总是阴沉沉的,西风吹来,格外清冷。
当时还是坤丁的坤甲正逢轮休,路过西花园的时候听到孟庸的哭声,然后就是乾辛从花园门口的假山绕了过来,向前院走。
“怎么了这是?”坤丁拉住乾辛,“吵架了?”
乾辛淡淡的无奈的一笑,摇摇头,走掉了。
坤丁不放心的进了花园去看看,寻着哭声找到孟庸,孟庸跪在地上,小孩子一样的大声哭着,那个样子实在让坤丁无法再转身离去。
“孟庸姐姐!”坤丁来到孟庸身边,俯下身子拉了拉她。
孟庸这才看到身边的坤丁,却没有止住哭声,而是仿佛有了助阵似的更加大哭起来,吓得坤丁缩回手,无措的看着她。
这哭声除了坤丁,还招来了孟姜。孟姜快步来到坤丁身边,看看孟庸,又看看坤丁:“她怎么了?”坤丁依旧无措的摇摇头。
孟姜只得蹲下身子,摇摇孟庸的肩膀道:“好妹妹,别哭了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出什么事儿了?”
孟庸的哭声没有停歇,看到拍她的是孟姜,便一头扎到孟姜怀中,哭得浑身发抖。
孟姜见状,只得拍着孟庸的背安抚她,半天,才见孟庸稍微平息。孟姜示意坤丁也蹲下来,把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孟庸交给坤丁说:“我还得回去煮汤不能多耽搁,你帮我哄哄她,然后问清楚是什么事儿,待会儿得空了告诉我吧!”
坤丁点点头,把孟庸接了过去:“放心好了孟姜姐姐,您忙您的去吧!”
孟姜站起身子,稍稍活动了一下蹲麻的腿,说句拜托了就赶忙离去了。坤丁就像孟姜刚才那样,继续安抚孟庸,过了一会儿,坤丁轻轻的问她:“好些了没有?”
孟庸只剩下抽噎,桃儿一样的眼睛茫然无神。
“是乾辛吧?他怎么得罪姐姐了?”坤丁问。
一定乾辛两个字,孟庸的眼泪又涌了出来,吓得坤丁赶忙又抱住她道:“哎呀哎呀!不说了不说了!”
孟庸这时却开口道:“他,要走了。”说着便又泪如雨下。
“这……”坤丁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。
这,这一句要走了,意思就是去投胎。
这在阴间其实要算好事的。毕竟暗无天日的阴曹地府永远那么冰冷,每一个刚从阳间来到的这里的灵魂,都无法忍受的冰冷,还有孤寂,即便呆的时间再长,也会向往那温暖明亮的阳光,向往阳光下的生活——哪怕日子也许并不好过。是的,没有来过阴间,就不会明白阴间日复一日的阴沉压抑,更不会明白阳间的好处,和我们所有的向往。
坤丁继续拍着孟庸,绞尽脑汁想安慰的话。还没等她想出什么来安慰孟庸,孟庸又继续哭道:“他走了,我,我怎么办……”
坤丁又语塞了。阴间的情侣或者夫妻,全都明白早晚有分别的一天,所以通常都是在一方要投胎去的时候表现平静,且送上对对方新生的祝福——这是跟阳间最大的不同,即便感情再如何深厚,再如何不舍,也会平静的面对分别,就像我刚才说的,去阳间是我们所有的向往。退一步讲,即便有不愿意投胎的,那也由不得自己做主,阴间有阴间的法则和规律,如同阳间无法回避死亡一样,阴间也无法不去投胎。我们是阴间的暂居者,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。
坤丁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孟庸,因为孟庸跟我们不一样,她作为阴间有公务在身的一份子,从她的灵魂有记忆的那天开始,便在阴间,没有任何阳间的过往留在她的头脑之中。至少在大家说起生前事的时候,谁也不曾听到孟庸有过生前这么一说,同样,孟姜和孟戈也是如此。
“我不能没有他!不能!”孟庸的哭声又响起了。
坤丁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她觉得显然乾辛应该把要去投胎种种都告诉孟庸了,孟庸肯定不能理解才会有现在这么大反应。乾辛是孟庸唯一的所爱,孟庸在阴间无尽的岁月中,只有这一次动情,这在周遭看来是不可思议的,然而对她而言似乎又理所当然。
现在,乾辛要走了,孟庸哭得昏天黑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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